《最好的我们》《独家记忆》《棋魂》《启航:当风起时》……对于持续关注网剧的观众来说,这几个剧名一出现,准能倒勾出一段难忘的追剧回忆,激活几个曾让自己笑泪横生的鲜活角色。
这些作品的背后,是年轻导演刘畅。
刘畅导演遇到网剧《最好的我们》的时候,刚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不到五年。在传统剧集导演的成长步骤中,这个年纪还是干副导演、执行导演积累片场经验的时候。但刘畅却凭借一部8分钟的获奖短片,说服了制片人朱振华和平台,敲开了职业导演的大门。
随后几年中,刘畅先后执导了一系列网剧。《独家记忆》是基于爱情的青春刻画,《棋魂》关乎理想、友谊和奇幻的少年成长,《启航:当风起时》则是一群创业人的青年奋斗……几乎每部剧集的豆瓣开分都在8分以上,且总能引起观众的热烈讨论。随着口碑累积,刘畅已然成为了剧迷心目中青春剧导演集体里的“头号玩家”。
某种意义上说,刘畅的成长是与网剧同步的。他参与过网剧的爬坡阶段,也经历过资本热潮下的“风口”速度,还在近两年的网剧“献礼”周期中交了份大作业。前不久,他凭借《棋魂》入选了第四届初心榜的“2021年度五大青年导演”。
作为一名接近90后的80末导演,刘畅的作品无一例外,全部为年轻受众而生。机遇从何而来?年轻观众的“神经”该如何拿捏?稳定的品质输出拿什么保证?
以下为刘畅导演自述——
8年等来8分钟
我因为家庭关系,从小在剧组长大,对拍戏这件事并不陌生。从小因为不怕镜头,还在电视剧里当过小演员。有这样的氛围熏陶,高考后很顺利地进入了北电学习。
在电视剧《母亲》中饰少年红兵
我在毕业后进入到“山影”实习,跟着张新建导演做一些剧组工作,学习到了很多,也争取到了留下工作的机会,但我最终还是决定要离开。具体原因有很多,但最主要的是因为“山影”是国家队,它有自己的人才培养体系,从新人到独当一面的导演这个过程,对我来说太漫长了。
几经考量,我还是决定出来闯闯。
我“北漂”时在剧组里什么活都干,当过制片,客串过演员,做过策划和编剧,当过现场副导演,甚至还做过武行、吊过威亚……回头来看,很难一一对应地描述那段经历对我后来的导演生涯,产生了多大帮助。但可以肯定的是,它让我摸清了剧组的方方面面,为之后的导演工作打下了基础。
就在这种零碎的工作状态中,我突然接到了大学老师的一个电话,想让我回校去参加“荣耀新力量影像大赛”。当时我的创作欲也确实积攒了很久,顶着一口气拍完了《李晚我想和你好》这部从头“嗨”到尾的8分钟短片,拿到了大赛的二等奖。就是因为这部短片,我结识了制片人朱振华,也才有了后来的《最好的我们》。那时,距离我考上北京电影学院,已经过去了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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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晚我想和你好》
赶上网剧的“风口”,我是幸运的。对于传统导演来说,想要独立执导作品可能要8-10年的成长期,而我是直接拿起了《最好的我们》的导筒。
因为纪实温暖的风格,《最好的我们》在当时收获了热度和口碑,直到今天都常被观众提起。在这部剧之前,青春剧大多是悬浮的、残酷的,是人们眼中的“车祸、堕胎和失忆”的狗血结合。观众审美疲劳,想要看到落地的青春。《匆匆那年》算是一个过渡,而《最好的我们》算是把真实做到了极致。
所以,这种风格实际上是市场、观众和创作者一起确立的。
这部剧的镜头量比当年的常规剧集要大得多,我们的追求是短戏快节奏,只要单场戏的剧本超过了一页,都会反复讨论。这样戏剧冲突足够密集,就算情节幅度小一些,仍然能留住观众。
我们还追求镜头要拍出呼吸感,与同类题材剧集在视觉上做个区分,给观众以新鲜感。
现在想想,虽然是第一次驾驭大体量的剧集,但《最好的我们》的制作过程却异常顺利。一来,可能因为剧组里的各个行当我几乎都干过,对各项工作并不陌生;二来,从执行导演到摄影、美术,我都请来了非常成熟的电影班底来帮衬,每个人在正确的位置上做着正确的事,所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没想到的是,随后到来的电影创作机会给我好好上了一课。那会儿,正是资本浪潮涌来之时。
浮躁冒进和脚踏实地
《最好的我们》播出之后,口碑和热度都很好。这让我以为单靠本能拍戏就能征服观众,在市场立足。所以,我就迅速进入了院线电影《二十岁》的创作中。
但在这个项目中,我却体会到了失控的感觉。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就仓促开机,投资公司也遭遇了难题,里里外外的麻烦堆积到了一起,几乎拍到一半时,我就知道这部电影肯定要出问题。
所以,拍完《二十岁》之后,虽然外界依旧热钱汹涌,我还是让自己停了一年。慢下来之后,我想明白了未来的路,拍电影这事儿也不再着急了。
重回网剧领域,首先接触到的项目其实是《棋魂》。但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很快开机,而我已经歇了一年,迫切希望早点开始工作,所以就先做了以大学生生活与恋爱为主线的《独家记忆》。
由于《棋魂》已经提上了日程,所以《独家记忆》的制作时间卡得很死。开机的时候,究竟这部剧要做多少集,也没完全敲定。所以是一个非常紧张、变数很多的拍摄过程。但总体而言,身为导演,这部剧是我到现在为止,拍得最过瘾的一部剧。
除此之外,在表现形式上也做了一些探索。比如每集都是四条人物线交织,开头和结尾都要梳理四位女孩的情感纠葛、人生感悟,给观众不同的情感冲击,所以观众看得也比较过瘾。
相对而言,《棋魂》的准备更为充足,制作上也从容许多,但漫改剧的困难也是实打实的。
《棋魂》的本土化有两个很大的难题。第一,是褚赢作为“魂”究竟该怎么表现的问题;第二,是围棋作为个“冷门”话题,该怎么让观众关心、代入的问题。
褚赢的造型,我们前期做了大量的工作,把他的服饰风格、妆化造型都落地到了南梁时期。表演风格上,既考虑了魂的空灵感,也结合了演员张超的表演特色,还配了视觉效果的技术要求,最终确定了飘中带稳的呈现方式。
如何把魂呈现出最佳的视觉效果,也是一个技术难题。我们做了很多尝试,最终还是决定用笨办法,先正常拍摄,再拍一遍空境,最后用后期抠像合成。技术上不难,但工作较为繁琐,好在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比较满意。
在对围棋相关情节的表现上,我们的要诀是细处绝对不马虎。棋谱要准,演员要真的会下棋,懂其中的玄机,才可能演得到位。
另外,我们还在剧中的“方圆市”为围棋的发展设计了一个大背景。在这部剧里,我们能看到,一开始的围棋还是一个没落的文化符号,小孩子愿意玩四驱车、看动画片,对围棋是没多大兴趣的。但经过一代年轻棋手的发展,围棋这门古老的艺术也成功“还魂”,再次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棋魂》最大的本土化是这里,而不是影像上的年代感。
《棋魂》之后,我又拍了总局网络司主抓的《启航:当风起时》。就我个人而言,这是一个全新的题材领域,但也有我擅长的地方,比如年代感的还原和现实氛围的营造。所以,这部剧的创作有一个原则:让经历过那个年代的观众不觉得违和,让没经历过那个年代的观众相信并且喜欢上那个年代。
为了提升时代还原度,我们在前期进行了大量对老物件的搜集和修复工作。比如,光是剧中用到的车辆(出租车、公交车、警车以及私家车),我们就购买和翻新了三十多辆。
在服装的设计中,我们发现当下服装中流行的时尚复古元素,很多都源自于上世纪90年代,所以我们就地取材,在这些复古款式的基础上,将拉链和扣子进行合理替换,力求还原服装质感。
有时候,真实质感要通过影像改造才能达到最佳效果。比如,蓝色和绿色的墙裙是90年代室内装修的一个典型符号,但我们的美术在做的时候在真实的高度基础上又刷高了20厘米左右,这样让场景的色彩变得更丰富明快,并达到视觉平衡,让观众更能接受和喜欢。
总体而言,《启航:当风起时》的口碑还算不错,但热度没有达到我之前作品的水平。我认为是在初期的叙事把控上出了一些问题,没有让观众很快喜欢上萧闯和裴庆华这两个人物。事实上,到了剧情到了中后段时,从人物关系发展到情节密度都有一个较大的提升。目前,这部剧已经播完一段时间了,但播放量还保持了一个较好的增长势头,也能够说明观众是真的看进去了。
我和观众互有误解
观众爱嗑CP已经成为我们创作中不得不面对的一个现象。
当观众开始自发的情感解读时,导演往往会失去对剧情的解释权。传统的做剧经验面对新的观众群体,可能真的会失效。
比如,在《棋魂》中,褚赢在后半段回到南梁。我预见到褚赢的离去对观众是一种伤害,所以在结尾部分让时光和俞亮的互动多了起来,本意是希望他们的友情更温暖一些,对观众是一种情感补偿。但我没想到,这种设计对一些CP粉来说反而是更大的伤害,原来CP粉的阵营可以分得那么细致,互相之间那么对立。
《棋魂》最后,时光要离开家,和俞亮一起同吃同住同训练以备战比赛。离家的时候,有一段时光父母、爷爷在门口跟时光道别的戏份。按照传统的戏剧逻辑,这是一段人物的谢幕表演,我们不能让父母和爷爷从剧中无声地落幕,所以特意安排了这样一场戏。
我真的没想到,围绕着这场戏竟然生出了那么多解读,甚至直接影响到了剧集的口碑表现。
从正式成为导演到现在,我拍摄的作品并不多,创作节奏并不快,这是我个人的创作习惯。不拍戏的时候储存饥渴感、兴奋度和健康,然后在剧组里疯狂地挥霍掉。如此反复,它能让我在进入每一个剧组时都能保持热爱、充满能量。
我始终认为,创作者的真诚观众是能够“通感”的。网剧时代的来临,已经让我们比其他代际的导演幸运了太多,我能做的就是用这股热爱创作出更多真诚的作品。
【文/许心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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