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裕和的电影总是十分安静,让观众在平凡的生活中感受到一种无力感。无论是怎么样惊天动地、或是有悖人伦的事情,在他的电影里都像溪水一般静谧的流淌出来。是枝裕和的很多电影都有吸引人的设定,正如前文所说,我理解的是枝裕和导演在一些电影中体现了敏锐社会洞察力,而他会将这种社会洞察力转换成一种猎奇思维,再以去奇观化的表达方式去讲述故事,这使得是枝裕和与主流逆行。但看他的故事,观众接受起来毫不费力,并且也乐于去关注故事以及事件本身,少而简短的台词被镜头语言所取代,这正是电影最有魅力的地方。
正如这部《无人知晓》,片名的含义来自背景故事,真实的社会事件是:1988年,日本东京巢鸭的一位母亲为了和新恋人在一起而抛弃了4个孩子,四个孩子无户籍,因此都没上学,每天都在战战兢兢的躲藏,怕被人发现自己的黑户身份而惹麻烦,之后两岁的幼女因为偷吃了长子朋友的杯面被毒打致死,被长子埋在埼玉县秩父市公园。同年七月邻居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母亲被控遗弃和伤害子女入狱,长子被控伤害妹妹致死并遗弃尸体罪,入少管所后接受正式教育。
《无人知晓》海报
导演花了15年的时间才将这个事件改编成了这部震撼人心的电影,而他所选择的表现方式正是他一以贯之的方式,以家庭剧的姿态娓娓道来这个残酷的故事。没有想到的是,越是波澜不惊就越会让观众觉得这个故事好残忍,电影缓慢的节奏只会让观众更加着急,更加抓狂,观众只能看着事情发生,但却什么都做不了。你看着这些孩子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身上的衣服从最初的干净得体到后来的破烂不堪,屋里的环境也从井井有条变得脏乱难忍,电影开始时展现的平凡生活慢慢难以为继,此时的观众一定会在心里默默祈祷那个不靠谱的母亲可以如约回到家里照顾年幼的孩子。
电影对现实的改编,将焦点放在了长子的位置,更多是从明这个人物去展开整部电影,而不是把大量镜头浪费在自怨自艾的背景设定上面,从这个点来说其实这部电影还是个家庭片。导演开始对长子的描述让你看到一个独立自主能够照顾几个弟妹的小大人,但是没有户口又不到法定打工年龄,这么小的孩子即使会洗衣服会做饭,懂得节俭持家,但是依然没有经济能力照顾他们。这个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要承担起家里的重担,只能远远看着别人玩儿玩具,他也曾迷失过自己,肆意妄为的花钱去游戏厅,去买一些小孩爱玩儿的东西,但是终究发现自己身上的重担需要扛起来。就算是这样,观众原本寄希望于主人公也都只是自我安慰罢了,即使长子顿悟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妹妹忍饥挨饿、病无所医,直到惨剧的发生。
《无人知晓》剧照:长子明开心的笑着,背后却是承受着本不该这个年龄承受的压力
忽然想起日本动画电影《萤火虫之墓》,战争催生了人性的自私与冷漠,世间纵有温情在,也难以维继欲坠的高楼,惨剧不会因为你会照顾人就给你一条活路,兄妹间的感情依然只能寄托在死后萤火虫的光亮中。
《萤火虫之墓》剧照
《无人知晓》也是一样,就算让你看到家里人都抱成一团抵御困境,但是也依然难逃一劫,如果说《萤火虫之墓》是战争调动了人性的丑恶,那《无人知晓》则是因为家庭责任感的缺失,责任感缺失的背后则是自私自利的寄生思想以及一系列社会和家庭原因作祟。看电影时我无数次咒骂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四个孩子是她和四个不同男人生育的,她追求稳定的爱情,但四个孩子又何尝不想要个稳定的家庭;她缺乏安全感,想要有个男人依托,但是四个孩子又何尝不想有个可以依靠的母亲。虽然导演只是让我们自己去看电影,并没有什么说教的成分,但是如此自私自利正是都市人的写照一般,我们看到了时代的症结。
不同于真实事件中所发生的,电影里的小妹是由于身体虚弱摔下椅子死亡的,这也是是枝裕和导演内心柔软的一面,他终归还是没有狠下心把长子黑化到那个地步,尽管现实比电影更震撼。
我们想看到,那个带着弟弟妹妹在公园里玩耍的小男孩,那个在石阶上肆意欢笑的小男孩,就那么快乐的活着,度过他的幼年、少年、青年。有良知的人一定不想看到,那个站在ATM机前一脸呆滞看着存款金额的小孩;那个提着柴米油盐,独自走在蜿蜒小道上的男孩,还要为了自己和几个弟弟妹妹的生计去绞尽脑汁。我们一定不愿意看到这些“隐形”的孩子,甚至受伤死去的时候都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