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创新的巨大力量
——从2021年央视春晚舞蹈节目的艺术突破说起
2021年央视春晚，舞蹈《朱鹮》
2021年央视春晚刚一结束，网上已经一片惊叹：今年的春晚舞蹈太好看了！舞蹈让牛年春晚真牛！
人们津津乐道于《朱鹮》的清新淡雅和灵动卓绝，在热热闹闹甚至轰轰烈烈的节日喧嚣里突然一骑绝尘，让千家万户的大年夜平添了一份可以静静安享的润泽芳华滋味。人们也念念不忘《茉莉》的沁人心脾和绚烂奇香，让百花争奇斗艳的春晚时刻刹那间收敛于素朴干练的纯净之美，美不胜收。
如果我们细细品评，会发现舞蹈《朱鹮》是由青年编导佟睿睿创作、朱洁静领衔携上海歌舞团一众顶尖舞者，为本届春晚奉献的美轮美奂的视觉盛宴。在“朱鹮”精灵般的舞动里，透出典雅与自然的完美结合，肢体语言的纯美和梦幻般的舞台光色，诉说着人与大自然和谐共处、人类与万物生灵平等共荣的发展理念。整个舞蹈源自于同名舞剧，人类地球村共同面对环保问题的大主题，融化在飘逸灵动的舞蹈里，融化在青蓝色调的流光溢彩中，融化在动静相宜的静谧氛围中。有网友深情留言：“睡前看了这支舞，做梦都是水边的绝美仙境！ ”
中国东方演艺集团的《茉莉》之美，让全场惊叹！这支由青年编导周莉娅主导创作的群舞，将中国女性特有的东方之美，与茉莉花淡雅清香的品质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如果说《朱鹮》是人类与其他生灵的心心相印之舞，那么《茉莉》就是人类与大自然的相互赞和之舞。整个作品用修长手臂钩织出盎然的意趣，春之消息流淌在那些俏丽的手臂之舞和灵动翻掌上，跳跃在一枝一叶的雀动中。作品巧妙运用富于江南特色的茉莉花伞，伞之举、托、绕、甩，那一开一合的呼吸般的伞舞，象征性地彰显出茉莉花的芬芳、高洁和生命活力。
歌舞类节目作为春节联欢晚会的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越来越受到观众的关注和欢迎，大有和语言类节目平分秋色之势。上述两个舞蹈的魅力似乎已经超越了时空和地域的限制，获得了大江南北的普遍赞誉。另外， 2021年央视春晚其他歌舞节目也颇有特色。由佟丽娅领衔演唱的开场歌舞《万事如意》 ，从巨大的扇子到高举起来的裙摆，再到高悬在空中的威亚舞者，都突出了一个动态：旋转！立面的旋转，平面的旋转，高空的旋转，构成了一个丰富的旋转织体，先声夺人地烘托出喜庆欢乐的节日氛围。由编导丁伟领衔创作编导的歌舞《万众一心》 ，一改各民族轮番上阵的传统表演模式，而是多民族共同起舞，同一个韵律同一条心，氛围热烈而多姿多彩。由东方演艺集团年轻漂亮和充满青春活力的舞者们表演的《节日》 ，一组世界风情歌舞中，有朱明瑛领衔的《非洲歌舞》 ，有刘婕领舞的埃及藤仗舞与东方舞，有王梓丁领舞的西班牙响板舞与阿根廷探戈，有张翰领舞的俄罗斯民俗舞，有殷硕和曾明领舞的中国红绸舞，丰富的艺术形象生动表述了中国所倡导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与“一带一路”之全球发展理念。由唐文娟编导的《吉祥、吉祥》 ，让东方演艺集团的舞者们惊艳登场，吸粉无数。青年舞蹈家骆文博的生动表演，台湾艺人陈冠廷、方建德的艺术天赋，也颇得观众好评。由芭蕾舞艺术家谭元元和近年来以现代舞火爆网络的青年舞蹈家张傲月合作上演了《我爱你中国》 ，成为本届春晚关注度颇高的节目。人们好奇，芭蕾舞与现代舞怎样在中国相约相见？蔡薇蔓和杨冬两位编导充分利用了李云迪钢琴曲的美妙旋律和乐曲结构，初始，两位舞者均以单手轻抚心脏的世界性肢体语言开始，缓缓地步入观众视线；当乐曲达到高潮顶点时，谭元元与张傲月再次用双手轻抚心脏，祖国永在心中的意象跃然而出，整个作品在乐曲和肢体旋律的双重作用下达到艺术高潮。
2021年央视春晚，舞蹈《茉莉》
据央视新闻客户端消息，中国牛年春晚通过总台多语种、全媒体平台和覆盖全球的传播渠道，获得广泛的海外影响力和关注度。据统计，全球17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620多家媒体对中国的央视春晚进行了播出，“多国主流媒体通过刊发特稿、评论，点赞春晚兼具情感温度、艺术高度” 。我不知道这些好评中有多少赞美献给了舞蹈，但我相信无需翻译解释的好舞蹈一定是沟通人类情感最好的艺术语言。
如果说牛年春晚舞蹈真“牛” ，其中最令人赞叹的，是艺术创新的力量。其实，鸟之舞，早已经有世界经典，如享誉天下的《天鹅湖》 ，如经典标杆《雀之灵》 ；花之舞，也已经滥漫于世，多得数不胜数。然而，为什么《朱鹮》和《茉莉》还可以超越想象而为惊艳之举呢？笔者认为，以巨大的艺术创新之力，完成优秀中华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才是春晚舞蹈作品的魅力所在。
首先，是中华文化的深厚底蕴给了这几个好舞蹈以巨大的文化自信。舞蹈编导们从中国哲学和美学思想中汲取了天人合一、天下大同、美美与共的文化营养，恰如《朱鹮》主题关乎全人类的命运共同体，舞蹈将如此宏大的命题落实在保护珍稀鸟类上，巧妙又精准地传递出生灵万物平等和谐才能拥有人类美好未来的深刻理念。说到此，我们不得不提及今年河南春晚上，由郑州歌舞剧院创排、陈琳执导的舞蹈《唐宫夜宴》一夜爆红， 14名女舞蹈演员身穿用海绵加大加粗的仿唐三彩假体服装，用医用脱脂棉球放入嘴中重建“唐代胖妞儿” ，那一种“鬓云欲度香腮雪，衣香袂影是盛唐”之唐代风韵，跃然眼前，厚重的中华历史文化之风穿越时空横扫牛年天地。该节目单个视频几天之内就在微博播出超过1000万次，被人民日报微博等多家媒体转载点赞。这些优秀作品给我们的启示是：确信优秀中华文化是当代建设的重要资源，确信经过创造性转化的中华文化能够对中国乃至世界未来发展提供中国思想、中国构架和中国答案，在此文化自信的基础上寻求艺术创新的发力点，坚定走出中国艺术道路。
其次，作品中体现出借物抒情的东方思维方式，比兴抒怀的创作手法，给当代舞蹈艺术创作以极其深刻的支持。例如《茉莉》的艺术表达具有明确的比兴性，借助茉莉花的美丽外形、素洁清芬、浓郁久远等自然属性，抒发着一种独特的东方之美。作品采用了大开大合的舞台调度，又巧妙地使用极富东方情调的绸伞做花开花闭的比拟，让艺术茉莉超越了自然茉莉而化作艺术精灵。当然，东方的茉莉花语，其实与世界各国多有默契，许多国家也将茉莉看作爱情之花、坚贞之花、友谊之花。央视春晚的舞蹈借茉莉抒发中国人民共同价值观和深层情感，相信一定能够在世界范围内赢得情感和价值共鸣。
再次，立象尽意、形神兼备的形象意趣捕捉，让当代舞蹈创作在艺术语言上找到了落脚点；而内外兼得、神内形外的表演美学风格，则给舞台形象再创造找到了艺术突破点，促使好作品追求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艺术巅峰效果，从而在众多节目中脱颖而出，以其独特的舞蹈肢体语言成为现代性舞台艺术美学的创新点。 《朱鹮》里的形象，用摆腹探胸、挥鞭弹腿、指尖轻颤、扬臂拧身回望等一系列精致的肢体语言，生动刻化出朱鹮的优雅和敏感。其肢体动作明显地内涵着中国舞旨趣，而其追求修长之美的动作倾向又多少富于芭蕾舞审美元素，由此，创新性发展起来的舞蹈语汇，再辅佐以精雕细琢而来的整齐划一之美，让剧中拟人化的朱鹮形成了“类似”于鸟又“超拔”于鸟的飘逸灵动，令人观后久久难忘。这一形象，也与上海歌舞团全体女舞者们难能可贵的舞台二度创作力量相关——她们一个个相由心生，神动于内而形秀于外，诠释了东方审美哲学在形体艺术领域里的至高境界！
坚信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能够为当今文化艺术发展提供广沃田野，巧妙运用中华美学中的丰厚艺术手法，坚韧不拔地寻找艺术语言的卓绝东方之美，构架起联通古今的艺术桥梁，我们当能激情满怀地拥抱全新的艺术时代。
（作者系中国舞蹈家协会主席）
作者：冯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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