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剧《成瘾剂量》(Dopesick)由真实事件改编,导演和编剧团队将本世纪最大的医药丑闻“奥施康定事件”,浓缩进了8集剧情中。该剧的三条主线,用时间线交错的方式展开叙事:普渡制药关于奥施康定的血腥商业线,以矿区医生芬尼克斯为圆点的受害者线,由缉毒警、检察官、吹哨人构成的追踪调查线。虽节奏较慢,但全剧情节毫无赘余,它不仅是一部框架严谨、让观众产生深刻共鸣的影视作品,更重要的是,它尖锐地揭露了药企罔顾公众健康,造成美国社会出现“阿片成瘾危机”的丑恶事实。
在现实中,40万人过量服用阿片类药物致死,药物成瘾不仅严重危害美国公众健康,加剧了地区贫富分化,还引发了一系列偷窃、骗保、卖淫率增长及更严重的社会恶性事件:1999年,美国弗吉尼亚州的监狱服刑人数比1995年翻了一倍;2009 年,全美约有120万次急症就诊和阿片药物滥用有关,比2004 年多了98%。敲响警钟也好,探究细节也罢,《成瘾剂量》的最大价值,大概就在于它有很多沉重的、引人深思的现实意义。
其中一个现实意义,就是我们应如何辩证地看待疼痛,怎样才能更有效地缓解疼痛。
人们最初服用阿片类药物的目的只有一个:不再疼痛。但疼痛,其实是一种警戒信号,在疾病确诊前,不应轻率地使用镇痛药。当提起疼痛时,国人最惯用的一个词组“疼痛难忍”,恰好点出了多数人在面对疼痛时判定是否就医用药的临界点——在没有太疼、偶然疼一下的时候选择忍耐,在疼痛持久强烈,难以忍受后,去医院确诊疾病、平复病痛。
为推广奥施康定,普渡制药故意模糊了疼痛和用药之间的临界点。奥施康定中缓解疼痛的物质来自从罂粟中提取的生物碱,由于成瘾性,医生对其信任程度不高。然而,据现实资料可查,普渡制药为让医生开药给患者,重金收买了知名疼痛专家,让专家从重新定义疼痛、善待疼痛的角度发表导向理论,使“病人有权根据自身情况,提出适当的用药要求”。又从学术期刊的角落里断章取义扒出一句“不易成瘾”,以此为据用话术包裹虚假宣传,使医生相信了所谓安全性和有效性。
这样看似权威的双重模糊,让大量美国民众陷入了奥施康定的药瘾噩梦——许多患者在治好病痛后,为延续药物带来的安慰感、欢欣感,仍然服药,最终无法戒断,失掉自我。而萨克勒家族需索无厌,短短几年间又将奥施康定的含量从10毫克上升到160毫克,在数百万民众苦痛的药瘾挣扎中,获得了约300-500亿美元的收入。
如此割裂残酷的现实该成为警示,提醒我们辩证地看待疼痛。相关理论机制研究表明,并非一切疼痛都是严重疾病的后果,因此并非所有疼痛均须止痛。对于这类疼痛,我们不妨将疼痛视为一种“治愈的必经过程”,与它共处,把它当做提醒我们要随时关注健康的高亮提示。如疼痛到了需要用药止痛的程度,例如浅表性疼痛和躯体深部痛,那么一定要在医嘱下用药,还是要重申那句话——“在疾病确诊前,不应轻率地使用镇痛药”。面对疼痛,在可以挺一挺的时候,也通过亲友关爱、帮助,最重要的是坚定的自我,共同去抵抗疼痛,不要依靠药物或其他瘾来麻木自己。
当然,中度、重度疼痛的确严重影响人的正常生活,会引起机体发生其他病理生理变化,还扰乱思绪,甚至会因此产生心理疾病。例如晚期癌症患者,他们几乎每日受顽痛折磨,那么用药成瘾性已不是这时需要考量的因素,保证一定的生活质量,增强患者活下去的信心,最重要。而这个时候,除了患者家属,医疗机构需要更加关怀他们。“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长期的癌痛无法治愈,那么在患者心理上的安慰,如辅助一些正向心理疗法,引入相关社会公益组织的关爱活动等,这些,是如今缺失,还需要慢慢补足的。
除了这些,《成瘾剂量》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现实意义:公众健康安全必须放在首位,要永远审慎地面对医药市场。
现在,萨克勒家族被美国人视为历史上“最邪恶”的家族,他们被自己曾出资捐赠的博物馆敲掉冠名、切断联系,可在2020福布斯榜上,萨克勒家族仍榜上有名。而直到现在,奥施康定的下市之路仍看不见终点——普渡制药成立了新公司,将主要销售市场转向了其他国家,其中就包括中国。
中国2009年核准引进奥施康定,用来缓解癌症晚期病患的痛苦。作为世界上药品管控较严的国家,中国贡献了122个发展中国家奥施康定整体销售额的一半,萌蒂制药有限公司就是萨克勒家族在中国成立的。对待奥施康定和其他阿片类药物,甚至不只是这些外来药品,药监部门、医疗机构都必须从公众健康安全出发,严格审核,合理用药、审慎开药,这是关乎全社会的事。(作者: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