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由何平执导,高一玮、赵玛娜、孙海英等领衔主演的《双旗镇刀客》,上映后斩获了包括第11届金鸡奖最佳美术奖、第4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国际最佳影评人奖、第11届香港电影金像奖十大华语片奖在内的众多奖项。
该片作为中国西部武侠电影的开端,因出色地融合了美国西部片的影像基调与传统武侠片的叙事风格,一直被观众们奉为是难以逾越的经典之作。
现如今30年过去了,它依旧有着内地第一武侠电影的盛誉。
“喜剧之王”周星驰也非常认可和推崇这部影片,他曾在采访中说过,这部影片对他的启发很大,他的很多电影或多或少都受了这部电影的影响。
比如《国产凌凌漆》中,“凌凌漆”大战“金枪客”那一段,就运用了一动之后即得见结果的这种留白方式。
然而,你可能不知道,这部电影竟是何平导演“退而求其次”的产物,它的诞生还经历了一个艰难的“孵化”过程。
原来何平导演想要拍的并非这部电影,而是一部叫做《大漠孤烟》(后来被拍成了《天地英雄》)的影片。
由于《大漠孤烟》的拍摄计划没有得到西安电影制片厂的批准,所以何平就把其中的个别情节拿出来,丰富发展后拍成了《双旗镇刀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何西安电影制片厂没有批准他的拍摄计划呢?
接下来,我们就来聊一聊《双旗镇刀客》的幕后故事。
上世纪八十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实施,中国内地的电影事业迎来了迅猛的发展。
为了彰显民族特色,打造具有中国特色的电影,中宣部电影指导委员会的钟惦棐先生在1984年提出了“立足大西北、开拓新型西部片”的战略指导思想。
在钟惦棐先生的战略思想指导下,《黄土地》、《人生》等展现西北风土民情、以及当地民族历史文化的电影,就在西安电影制片厂这座“孵化箱”里应运而生了。
为了响应西安电影制片厂的“号召”,彼时还是副导演的何平,也构思了一部发生在中国大西北的武侠电影《大漠孤烟》,并于当年年底完成了第一稿剧本的创作。
然而,那时候的何平虽然已经参与过《初夏的风》、《东陵大盗》等作品的拍摄,但他并没有独立执导电影的机会。直到1988年,何平从副导演荣升导演,这才有了把想法付诸现实的可能。
1989年,在西安电影制片厂的安排下,何平独立完成了传记电影《川岛芳子》的拍摄工作。该片拍摄完成后,他就向西安电影制片厂提交了《大漠孤烟》的拍摄计划。
但由于那时候人们对于电脑特效的应用还不成熟,想要呈现出那些大场面的镜头,只能靠实景拍摄。而《大漠孤烟》这部影片,仅是战斗场面就需要成百上千的群众演员和马匹。
也就是说,单是大场面马战的拍摄就耗资不菲,更别说服、化、道等其他方面的投资了。
再则,那时候的何平才“初出茅庐”,并没有什么名气。再加上拍摄条件也不成熟,用一大笔钱去投资,无疑就是在冒险。
最终,他的这个拍摄计划并没有得到西安电影制片厂的批准。
不过好在,西安电影制片厂还是给何平拨了120万的拍摄资金,让他把其中的个别情节拿出来,丰富发展后拍一部电影“试水”,而这部“试水”之作正是《双旗镇刀客》。
拿到投资后,何平便开始了拍摄前的筹备工作。
由于有很多工作要做,何平一个人又分身乏术,他便邀请了编剧芦苇全权负责剧本的创作。
不巧的是,芦苇当时正在忙着拍一部皮影戏的短片,他写完故事结构后,就把剧本的创作交到了杨争光的手里。
在《电影编剧的秘密》一书中,芦苇称,他是严格按照“好莱坞”的叙事步骤,再结合电影的类型来创作《双旗镇刀客》的故事结构的。
杨争光接到任务后,他为了能够静下心来创作剧本,特地让朋友帮忙开了乙肝的请假条,装病住院直到剧本写完才出院。
据杨争光回忆,他在写剧本的时候,有关的场景全靠图片和想象。
“我写《双旗镇刀客》这个剧本的时候走得最远的是宝鸡,剧本里的环境和场景是在想象中完成的。”
就在杨争光创作剧本的同时,摄影师马德林、美术师钱运选、灯光师朱秦生、作曲陶龙也先后加入了剧组。
顺便提一下,在拍摄《双旗镇刀客》之前,马德林曾和香港著名导演张彻大师一起合作过《西安杀戮》、《神通》、《江湖奇兵》,张彻大师首创的“张彻慢镜”,也被马德林应用到了《双旗镇刀客》中。
等到剧本全部创作完成后,剧组便开始了选景和选角的工作。
为了找到合适的拍摄地,何平和杨争光等人在河西走廊开着车走了一万多里路,最终在一个叫许三湾城的地方发现了一座古城堡。
杨争光回忆说:“(许三湾城)是汉代留下的,四面围墙保存完好,但里面什么也没有。为了便于拍摄,美工钱运选就在里面搭建了电影中的那几条街道。”
演员方面,由于资金有限,何平根本就没敢往当红的明星身上去想。除了客串一刀仙的孙海英小有名气外,饰演孩哥和好妹的演员,都不是职业演员。
饰演孩哥的高一玮是全国少年刀术冠军,那时刚好15岁,因为长得像藏族的孩子,所以何导在选角时,一眼就相中了他。
而饰演好妹的赵玛娜,当时还是个13岁的中学生,并没有什么表演经历,但她的表演比较写意,整体上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在拍摄《双旗镇刀客》的时候,所有演员每天都只有五角钱的补助,但他们并没有因为钱少而不好好演戏,每场戏都拼尽全力。
然而,好不容易才完成拍摄,没想到剧组又被人给告了,导致电影推迟了好几个月才得以上映。
杨争光回忆说:“ 《双旗镇刀客》拍完以后,我不清楚具体的原因是什么,好像是有人给电影局写告状信,希望不要通过这部电影(许可上映)。”
说到其中的原因,恐怕与预算超支有着很大的关系。
为了搭建影片中的那几条街道,导致预算直接超支了20多万元,很多人还因此被西安电影制片厂通报批评、丢了工作,就连西安电影制片厂的厂长也被免了职。
或许,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部超支的小成本电影,竟会在国际影坛广受好评。时至今日,仍有人称:这部上世纪90年代末拍摄的影片,质量毫不逊色于今天的影片。
这部电影之所以会成为何平导演电影生涯中的一座高峰,以及观众心目中至今都难以被逾越的经典,与一众主创们拍摄它的初衷有关。
早在剧组成立之初,何平与各位主创早早就达成了一个认识:一定要拍摄出一部不落俗套、与众不同的新西部武侠电影。
主创们用心拍电影,这才成就了这部经典之作。
此外,《双旗镇刀客》的成功之处在于,动作戏上保持着西部片的特立独行,没有繁复的招式、花哨的武打套路。
叙事风格上,影片流露出独特的古龙神韵,故事情节没有过多聚焦过程,而是通过一动之后即得见结果的这种留白的方式。
因此,有人评价这部电影说:“金庸封笔古龙逝,世间唯有双旗镇。”
不论是孩歌救好妹,还是决战一刀仙,都给观众们留下了很多想象的空间。
《双旗镇刀客》的独特之处还在于导演剑走偏锋,将故事内核落脚于一个少年的成长史。
单纯质朴的孩歌对自己的能力一无所知,在面对强大的对手时,会因生理恐惧而止不住流泪,最后又在两行泪的见证下完成蜕变,成长为少年英雄。
伴随着孩哥的成长,导演慢慢揭开了那副布满痼疾的人性众生相。
好妹父亲力求利益最大化,是典型的小人物生存哲学。表面仗义的沙里飞,实际上却是靠投机取巧行走江湖。而镇上的村民和鲁迅《狂人日记》中的吃人者如出一辙,目光短浅、胆小怕事。
双旗镇虽小,却将中国人的国民劣根性全都囊括在了其中。
值得欣慰的是,最后面对一刀仙的霸权,好妹父亲、打铁匠、醉汉为救孩哥毅然赴死,一种觉醒的力量正在萌芽。
导演和平借助西部武侠片的外壳,完成了对人性的一次深刻批判,同时又给予了那些平凡小人物精神上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