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妮卡 李春晖
2021开年剧的最大意外，无疑是扶贫剧《山海情》的走红。尤其是该剧在年轻群体受到的热烈追捧，这在过去是很难想象的，也为今年的剧集市场定下了一个基调。
都说现在受众年轻化，年轻人的确喜欢天马行空、肆意做梦。但这并不意味着现实题材剧不能俘获年轻受众，因为没有人是生活在真空中。相反，年轻人有更多对生活的困惑，希望在文艺作品里寻求答案。玄幻古装给出的答案是爽感疏导，现实题材给出的答案则是走心面对。
影视市场的这种需求变化，也势必影响上游IP、尤其是现在作为主力的网络文学的生产和拣选。1月29日，中国电影家协会、北京电影学院发布了首个集合用户大数据与专家学术意见的《2019-2020网络文学IP影视剧改编潜力评估报告》，其中现实题材作品的存在感极强，甚至可以说超出了我们对网络文学的传统认知。
从《报告》上榜作品看，女性题材、幻想类以及现实题材是IP影视改编的三大趋势。网文在女性题材和幻想类上的优势毋庸赘言，但现实题材，不通常是和《收获》杂志、“茅盾文学奖”等传统出版文学联系在一起吗？
但现实情况就是，起点网文《大国重工》在上榜的46个IP中排名第三，摘下现实题材第一IP的桂冠。登上《2019-2020年度网络文学影视剧改编潜力榜》的现实题材IP多达16个，为第一大类。尤其在第三阶梯，占比高达六成。
事实上，当网文和网文IP改编成为大众文娱的日常乃至主流，探索势必更加全面和深入。一边是网文IP影视改编的主流化，一边是现实题材的巨大市场需求，现实题材IP在网文界的崛起，已形成一股“新生力军”，既契合了当下正在变化着的新现实风向，也助推着现实题材剧升级革新。
硬糖君一直认为，没有比网络小说更现实的现实主义文学了。越是题材虚幻架空，其中的欲望指涉就越加真实。而当其直面现实题材，成为生活的镜子，爽不再是没有根的爽，而是更加基于现实社会、具体问题的爽。就像《山海情》里从无到有的奋斗模式，正是一种“种田文”式的扎实爽感。
“去伪存真”的新现实风
现实之风重卷小荧幕其实已有数年。《中国电视剧产业发展报告2019》显示，从2016 年到2018年，国内电视剧的现实题材数量占比从57%上升为63%，且有逐年上升的趋势。
但前几年由于市面上对现实题材需求变大，也出现了一些颇有“距离感”的现实题材剧。剧中大量展现奢华、时尚的生活场景，与普通观众的现实生活明显有很大落差。更离谱的是人物故作姿态的行为举止、情感表达，使得这类剧集其实严重脱离现实，因而得名“伪现实”。
好在市场的自我调节能力是强的，只要观众能用收视率投票。相较于那批“伪现实”剧，新一届现实题材剧的突出特点是更加硬核，也更加细分。都市职场、女性群像、怀旧青春、刑侦悬疑，直至像《山海情》这样返璞归真的农村题材，现实题材剧的边界和深度都在不断扩展。
2020年的《安家》《以家人之名》《三十而已》等爆款剧，就呈现出了明显不同于以往的新现实风貌。
同为讲述房产市场的剧集，《安家》明显比《我的真朋友》更加真实，不再是披着偶像外壳的恋爱剧。爱情让位于职场戏，中介与房东、客户之间发生的故事引起了很多观众共鸣。《三十而已》则比《欢乐颂》更现实了一层，打破了三十岁白领看似优渥的生活假象，展现了大龄女性遭遇到的种种社会问题。
至今年开年，《山海情》更让业内注意到现实题材大有返璞归真的趋势。《山海情》不仅拓宽了现实题材剧的内容边界，不再是一味地取材于家庭和职业故事，还以一种破除农村刻板印象的方式，展现了更真实、更有共鸣的小人物故事。
“伪现实”的流量明星恋爱模式逐渐退场，更多聚焦小人物、展现真实社会面貌剧集出现，去伪存真的“新现实”剧集蔚然成风。《山海情》制片人侯鸿亮曾有过这样一段表述：创作现实题材的主要目并不是让观众了解政策，而是让所有看过的观众有共鸣、有命运共同体的感知。
这或许也很好解释了为什么是《大国重工》被权威机构如此推崇，选为现实题材IP之冠。
“把中国不能制造叉叉叉叉的帽子甩到太平洋去了。”这是《大国重工》中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句话，语境原本是在80年代中国重工业刚起步的时候，表达了为中国制造业正名的迫切。
如今时过境迁几十年，这句话却又一次贴合了当下的时代命题。当今天人们心心念念的“芯片梦”投射到网文的“重工梦”上，历史烛照未来，读者的代入感、共鸣感会更强，这种“真实而直接”的刺激也增加了作品的爽感和深度。
为何网文IP成现实题材新宠？
尽管现实题材时下备受推崇，但不管是网文还是剧集，其面对的问题也不容忽视。
传统手法拍摄的现实题材剧容易离年轻人太远。不少电视剧都有这个困扰，其传播止步于电视平台，社会影响力和商业价值都未能在互联网时代充分发挥。
现实题材网文则要解决：直面生活的内容如何在更倾向于娱乐的网络土壤里生长。既要真实可信，反映时代精神，又要保有类型小说的阅读快感，做起来殊为不易。
但随着网文改编的主流化趋势，双方都在有意取长补短。对年轻观众更有亲和力的网文，显然为现实题材剧集提供了一个IP宝库，这也是《报告》中发掘出如此多现实题材IP的重要原因。
《报告》中的“2018-2019年度网络文学IP改编影视剧用户评论满意度排名”显示，视频平台热度最高的100部影视剧中，网络文学改编的共有42个，其中2019年现象级爆款《庆余年》意料中夺冠。《庆余年》的成功也标志着网文IP在影视剧中越来越重要，观众对IP改编的整体满意度也越来越高。
而《全职高手》《致我们暖暖的小时光》两部现实题材剧，则是网文IP给剧集带来的新题材拓展（电竞）、和旧类型创新（Z世代青春剧）。反复被验证的成功路径，也让现实题材剧越来越将目光投向网文领域。
网文自身具有即时性、大众性、传播性特点，与现实题材具有天然的亲缘性，这就让现实题材网文IP成为影视化改编的性价比之选。
更新速度快、周期短的“即时性”，使得网文能即时反映当下的故事。疫情期间，阅文举办“我们的力量”征文大赛，就诞生了很多一线创作者的抗疫作品。“大众性”体现在网文语言相较于严肃文学更接地气，也就对年轻观众更具亲和力。“传播性”是网生内容的共同优势，数字化呈现更易传播，高强度互动可形成共创模式，是真正的“人民文学”。
事实上，网文IP对现实题材剧的影响由来已久，早年爆款剧《裸婚时代》便是阅文旗下网文改编。从2016年开始，阅文连续举办五届“现实题材网络文学征文大赛”，从内容源头上引导现实主义内容的创作。
另一方面，阅文还聚焦传统文化与正向价值观，启动“梨园计划”，挖掘出一批市场差异化的现实题材作品。比如将目光投向留守儿童《明月度关山》，聚焦民警的《朝阳警事》以及讲述相声演员人生的《相声大师》。
在《报告》改编潜力榜中，16部现实题材IP阅文占据6席，显然也是其长期深耕现实题材的收获。而网文究竟能给现实题材影视带来哪些升级可能，在硬糖君看来，是真实 爽感。
网文给现实题材带来了什么？
网络文学经过二十年积淀，70后、80后、90后的作家不断成长，创作了很多基于亲身经历改编、具有生活气息的作品。现实题材网文IP能够脱颖而出，正与其自身精品化发展、作者群体成长息息相关。
阅文平台不少作者的本职工作是大学教授、国企骨干、扶贫干部、现役军人、警察等，自己写自己的故事，形成了网络文学一个优势：真实。而原创职场剧时常出现悬浮感的问题，正是源自于编剧没有职场经验、缺少调研所致。
“真实”才是推动网络现实主义文学作品走向精品化的源动力。“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只有从业人员才能清晰洞察行业细节，让作品做到‘极致真实’。”
《大国重工》的作者齐橙，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博士、北京师范大学的副教授，如此专业背景才能生动刻画出从上世纪80年代到新世纪30年间，国家重大装备研制的历史进程。
从《情满四合院》到《山海情》，经典的现实题材剧总有一个共性：每一个人的生活史，都是一部社会史。对于网络文学作家和他们的作品，其实也是如此。
作家分层化，又推动着网络文学迎来了另外两个趋势：越来越垂直细分与精品化。如《中国铁路人》《复兴之路》《上海繁华》等多元现实题材的口碑佳作，通过运用“知识考古流”“文解流”“专业技术流”等手法，传递了传统技艺和专业知识，使网络文学更有现实价值，也更具时代共鸣。
“爽感”则是网文的传统优势，这几年正与现实主义影视创作结合迸发出巨大能量。
《报告》指出，阅文上榜的《大国重工》《上海繁华》《我的消防员先生》分别获得每个阶梯中“个体激励”单项的最高分。在硬糖君看来，这个“个体激励”，其实就是网文的爽感来源。个体激励越高，代表着作品促使用户对自我产生激励与肯定程度越高，对用户的审美品味产生正向影响越大。而个体激励与角色、题材指标，被认为是网络文学IP改编影视剧成功的内因。
个体激励是近两年主旋律电影成功的重要原因。主旋律不再是“伟光正”刻板模式，从疫情后复苏市场的第一部电影《八佰》，到国庆档冠军《我和我的家乡》，正是通过叩准时代脉搏、积极正向激励着全民情绪，才揽收高达30亿、28亿票房。
“个体激励”单项最高分的三部网文作品，一脉相承了这类主旋律“激励精神”。《大国重工》以宏观视角描绘了改革开放后几十年产业发展，中国如何从从一穷二白变成今天的世界工厂；《上海繁华》仿佛一幅“上海男子图鉴”，展现了小镇青年打拼的真实细节；《我的消防员先生》摒弃了主流的英雄主义风格，从生活细节出发，刻画了一个有温度的普通消防员形象。
这些现实题材网文根源于真实的故事，无需说教，便能打动人心，也能承载“走出去”的使命。
正如硬糖君开篇所言，网络文学才是当代中国最“现实”的文学。观察网络文学的最新流行，就可以知道最近人们正为什么焦虑着。在这个意义上，你可以在起点中文网读懂男人，在红袖添香读懂女人。男女难平等，转头看卖腐；日子过太苦，不如读甜宠……
只是幻想类网文更类似于现实的折射，新现实网文则更具直面生活的力量。传统现实主义作家多描写农村题材，而眼下最为紧要的都市题材，或许就需要网络作家给出答案，尤其在《报告》这个网文界的“灯塔”诞生以后，筛选和评判标准有望被科学化的固定下来，成为行业创作的风向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