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首偷走了粉兔子
导演: 卡罗莉内·林克
编剧: 安娜·布鲁格曼 / 卡罗莉内·林克
主演: 丽娃·克里马洛夫斯基 / 马里纳斯·霍曼 / 卡拉·朱里 / 奥利弗·马苏奇
- 金鸡叫板奥斯卡,完胜?
- 粉兔子VS乔乔兔,谁赢?
- 奥斯维辛后不能写诗,不一定!
要是条姐说,金鸡奖能跟奥斯卡来一波正面刚,你信不?
反正我是信了。
在近期金鸡奖国际影展最受厦门观众喜爱外国影片评选单元中,新千年的“秀兰·邓波儿”诞生。
年仅11岁的小演员丽娃·克里马洛夫斯基,凭借电影《元首偷走了粉兔子》成为最受厦门观众喜爱的外国女主角。
为什么说这片子能跟奥斯卡大战三百回合?
瞧瞧片名和故事简介:
兔子;小女孩;跟随父亲;二战时期的德国……
是不是很像那部反映德国二战时期,一名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的小男生的故事?
显然,《元首偷走了粉兔子》难免被影迷拿来与今年年初提名六项奥斯卡大奖的《乔乔的异想世界》(又译《乔乔兔》)做一番比较。
一反常态,一些影迷对于《元首偷走了粉兔子》评价更高。
只看过《乔乔的异想世界》的观众,可能觉得这评论跟闹着玩儿似的。
而两部作品都看过的网友,或许能够get到前者的精髓所在。
影片的时代背景,是1933年的德国。
纳粹上台后,对于政治、经济,乃至文化领域,进行了一系列意识形态方面的控制。
就拿“柏林焚书”事件来说,五千名深受“日耳曼民族最优秀、雅利安人种最优越”思想影响的学生,将那些宣扬犹太精神,与德国民族性背道而驰,甚至是非德语的文学作品,统统焚烧。
对于自由主义、享乐主义、和平主义、个人主义等思想,那时的纳粹德国统统摒弃,集权专制的阴云笼罩柏林。
电影《元首偷走了粉兔子》便是在这样的历史环境下,展开它跌宕而隽永的画轴。
小女孩安娜的父亲,是一位著名评论人士。
都说文化这碗饭不好吃,公开站队声讨元首的他,使其与妻子、两个孩子被迫离开柏林的家。
就连邻居家的长舌妇,也各种挖苦看热闹,弄得跟邻里联防的监督员似的。
毕竟是逃难,一家人来不及北顾仓皇,只求远离迫害。
可毕竟是孩子,当父母愁苦于下一站的落脚点、拮据的生活时,被要求少带行李的小女儿安娜只纠结一点:
到底是带玩具狗上路,还是让粉兔子陪在身边?
她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从柏林到瑞士,再到巴黎兜兜转转的颠沛之旅。
她还是保留着小女孩的那份活泼与天真。
临别之际,还不忘与多年居所里的物件道别:
接下来的时间,一家人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在瑞士乡下,田园风光阻挡不了柏林的黑手。
父亲被告知,他的头颅已被悬赏,赏金高达1000马克。
知识分子的清高与骨气
搬到巴黎后,尖酸刻薄的女房东,房租差一天,就雪姨附体狂敲门。
原本父亲在巴黎有一份工作,结果还是丢了,房租付不起,吃个饭都得一分一分的抠。
但影片没有过度渲染流亡途中一家人的焦灼与无奈,而是以安娜童趣天真的视角贯穿始终。
买笔时,为了省钱,兄妹俩挑的尽是短笔头。
但故事在这段聚焦的不是生活艰苦,而是兄妹俩对法语的不熟悉,把商铺男老板称为“madame”(法语词,意为“夫人”)。
瑞士乡村一段,同班男生下了课,追着安娜丢碎石子。
搞种族歧视?不!在当地,男生以丢石子的方式向心爱的姑娘表达爱意。
安娜教男生翻跟头,换来的是眼含秋波的他真心实意的爱。
我们既看不到生活的惨痛对孩童心志的消磨,也看不到大人们“累累若丧家之狗”的颓丧之态。
流亡法国期间,父亲吃个薯条都要再三考虑。
可尽管如此,父亲还是给母亲买了块小蛋糕。隔着橱窗的母亲虽摇着头,但也笑得合不拢嘴。
夜晚带着大儿子出门散步,深知食不果腹的父亲,给儿子点了份街头蜗牛尝尝鲜。
生活虽苦,好在我们懂得苦中作乐。
除了个体的喜怒哀乐,关于当时大环境的残酷,也不是完全失真的。
教父朱利叶斯去瑞士探望父亲时,讲了旧相识惨遭迫害的事。
只是对压迫氛围的呈现,还是经由安娜的烂漫童言,表现出浪漫化的伤感。
比如在处理教父朱利叶斯之死时,影片通过道具怀表,间接展现这种悲情。
教父总让安娜冲着怀表吹气,并告诉她:
但由于此时小兔子玩偶被收走了,安娜不再相信光明、希望、美好。
没有冲着怀表吹气的安娜,当第二次再见到怀表时,教父已经被迫害致死。
临死前,教父托人将怀表交给安娜。
吹一口气,虽说物是人非,但对于善的信念,又一次在安娜心中升腾。
这段设计极易令人联想到《乔乔的异想世界》中,“寡姐”斯嘉丽·约翰逊所饰演的母亲的那双鞋。
被绞死时,镜头给到的仅仅是母亲的一双鞋,无限悲凉便漫溢而出。
从影像和叙述视角来看,《元首偷走了粉兔子》既有写实性,又不乏小女孩安娜的私密性。
但它更多是去戏剧性的生活写照,没有太多刻意的设计,一切都是女孩对生活的直观感受。
而这恰恰与《乔乔的异想世界》不同。
如果说《元首偷走了粉兔子》是去戏剧冲突的絮语散文诗,那《乔乔的异想世界》则是颇具设计感的现代舞台剧。
在对于集体战争与个体生活关系的诠释上,《乔乔的异想世界》算是篇末世童话。
首先是童话的超现实部分,片中体现为外在影像与内在寓意间既唯美又残酷的表征。
影片有大量中远景对称构图,静态环境下动态化的人,以及人物的正面摄影。
加之黄绿蓝色调搭配出的影像风格,有点韦斯·安德森的基调。
虽说乔乔仍旧拥有孩童的天真,但这种天真包含着无原则的恐怖感。
比如作为一个三观还不够健全的少年,很容易被别人领着走。
于是,对于犹太人的偏见与歧视,以及他与犹太姑娘间施暴者与被囚禁者之间的关系,都是童话不该承受的残酷。
而少年乔乔对犹太小姑娘的情感,也是本片对孩童情爱最真实的描绘。
两人一开始是囚禁状态,尽管这个状态是符合孩童特性的。
母亲被绞死,乔乔失去了唯一的亲人,犹太女孩又将回到那个风雨飘摇的现实中。两个孤独的人,渐渐走到一起。
试图施暴者与囚徒产生情愫,光这一点,就足以构成对现实的梦幻慰藉。
这也让童话增添了一丝漫画性,用于讽刺成人世界的荒唐。
比如拿干果做战略防御计划的标志。
再比如小胖子揭露战争所宣扬的矛盾观念:
一会说是要保证血统纯正,可所谓的盟友都是些外族人。
其次是人物角色,略带有超现实色彩的性格特征,甚至不合历史逻辑。
母亲跟乔乔在餐桌上相互争辩。乔乔指责母亲站在同盟国那边,而不是站在德国一方。
结果老娘来了句:局势变了,苏联马上就要攻克柏林啦!
这就跟首长对着士兵说“八年抗战终于打响了”是一个道理。
角色过于乐观的心态,导致他们失去了对历史经验的客观审视。
元首的形象是乔乔脑海中浮现出的幻影。
那这幻影的特性,与不同时期的乔乔之间有着怎样的互动?
或者说,不同时期的乔乔所想象出的元首,有什么不同?
这一点,影片没有呈现,仅仅给了一个客观唯心的造型,前后性格没有任何变化,想象和现实间少了区别。
《乔乔的异想世界》是儿童的视角,但讲的全是成人的事,以讽刺为主。
它不像《元首偷走了粉兔子》那般,极具生活的况味。
故事中的安娜时而快乐时而伤感,唯一不变的是天真。
安娜家的钢琴、书籍、玩具,全部被没收、焚毁了。
对此,父亲的反映是一番激昂的嘲讽,而安娜则闷闷不乐,正如片名所透露出的孩童般的抱怨语气:
自己的玩具被“偷”走,像是同年级男生欺负捉弄了安娜一样。
法国房东对他们一家是刁难的,可孩子看到的还是这里的温馨。
离别时,安娜仍像在柏林那般,来了一番告别。
对于成人世界的勾心斗角,她只是赌气;残酷的行为下,满是周遭温暖的印记。
这便是从孩童口中说出的,关于历史大潮下对于私人生活的感动。
这是生活的写实,而不是影像的写实。
阿多诺曾说:“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残忍的。”
文学界的犹太裔作者,也经常用流放感来概括自己的余生。
但无家可归的忧郁与毕生的颠簸只是大人的想法,并不一定就是孩童在战争中的所思所想。
在他们稚嫩的小眼睛里,没有什么比心爱的玩具再也回不来更难受的了。
我们这些旁观者喜欢将之解读成战争对人性的毁灭,对童年的掠夺,对精神的摧残。可在孩子看来,它不过是人生中的一段并不怎么愉快的记忆。
对于战争的控诉多种多样。
还记得《美丽人生》里父亲给孩子撒的谎吗?与其说那是对战争的控诉,不如说那是旧时代的人,对新时代人完整内心的塑造与守护。
就让伤痛留给过去和未来吧,至于现在所需的,是诗意的童真。
以艺术的温度和经历者的主观视角,而不是用锋利的影像和旁观者的客观视角,去审视那段残酷的日子。
让诗歌再次飞扬于硝烟之上,这才是《元首偷走了粉兔子》最难能可贵的地方。